财富传承金钥匙——遗嘱、信托、寿险、有限合伙制

一、中国财富传承的复杂与独特

国内财富传承有哪些特点？

1、家庭企业不分，权属不清

在国内，我们的家族企业是怎样的生态？

如上图所示，在这样一个家族企业中，有作为企业出资人、代表企业所有的股东，有代表家族利益的家族成员，还有代表企业管理权的管理者。这三个维度的身份交集在一起，就形成七个维度的家族企业生态。

维度不同，地位不同，法律关系不同，财富目标和价值取向就会不同，这将直接导致财富处理的理念及方式方法的不同甚至冲突，造成关系复杂，风险上升。

比如，在最核心的纬度中，主体既是家族企业的股东，又是管理人CEO，还是家庭成员，甚至是当家人。

这样的角色可能带来的后果就是家庭和企业不分，家族财产和企业财产权属不清，这是非常典型的家族企业现状，其问题就在于家族风险和企业风险相互贯通，我在CWMA（国际认证财富管理师）课程上反复强调这个问题。

2、家事复杂，重视隐私

因历史和文化的影响，中国传统家族关系中血亲、姻亲相互交织，这使得每个家庭的身份关系、财产关系、情感关系愈加复杂。

更有甚者，在家族关系已经很复杂的情况下，还在家庭之外、姻亲之外建立另类亲密情感关系，甚至带来婚外血亲关系，着实是剪不断理还乱。“家财不外泄”、“家丑不外扬”，不露富，好面子，于是隐私保护就显得尤为重要。

3、代际差异日渐明显

老一代传统企业家打天下、创企业，积累了家族财富。但“精英二代”往往不愿接手传统企业。他们大多留学国外，回国后选择金融和新兴行业的居多，甚至有很多人根本就不愿意从事企业管理。有些二代确实接班了，但也是无奈之举。

我曾与一些二代掌门人沟通，他们的表达很令人深思：“我本心是不愿意接班的。当年是父母让我学的金融，可学完却让我回来搞房地产，根本用不上啊。我对传统的房地产行业不了解也没兴趣。但我父母培养我这么多年，看到他们逐渐老去，我也不忍心。”

这样的二代接管企业，第一违心，第二不专业，第三，早晚把房地产搞成金融，风险可想而知。海鑫集团仓促接班的李兆会就是典型案例。

两代人的差异使得一代企业家不得不慎重考虑，二代有没有能力接手家族企业、接手后能不能顺利运营、企业在他们手上能持续多久、他们有没有足够的能力抵抗更方面的风险？代际传承鸿沟的现实存在，使得传承规划愈发显得重要而紧迫。

4、境外身份及存量财富安排

经过多年改革开放后，太多的人已经拥有海外身份，有的甚至同时拥有两个国籍身份。尽管我们国家不承认双重国籍，但一明一暗身份的大有人在。

同时，移民不移身、移财不移民、移民又移财等等复杂情形，以及存量财富的积累，使得国人的财富传承愈发扑朔迷离。

然而，随着银税三期工程的进展、CRS政策的逐渐明朗和落地实施，以及大数据云计算的科技飞跃，身份信息、财产信息等征信信息都将愈发透明。

如何进行国内和国外的资产配置？如何进行税务筹划降低传承成本？科学、安全的财富传承的需求将会愈加强烈。

二、财富传承的主要需求

近40年的改革开放，人们一直都在关注“我的钱是怎么来的”，如今，人们更加关注“我的钱是怎么没的”，其核心就是财富安全。从追求财富的保值、增值到追求财富安全，人们的财富观愈发理性和成熟。

招行与贝恩联合发布的私人财富报告显示，高净值财富群体最关注的财富目标就是安全和传承。这在财富管理的需求中也得到体现：第一位是财富保障和财富传承，第二位是家族资产配置，第三位是税务筹划与法律咨询。

如何满足客户的这些需求，提供有效的、有价值的服务，这需要我们有完善的知识结构、精湛的业务技能和高效的作业流程，更需要对财富管理服务有清晰的职业定位认识和理性的工作哲学。财富传承绝不是购买一个或几个金融产品就能解决的。

这其中，法律服务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在财富管理中，为什么律师突然火起来了？因为这是一个逐渐归于理性、追求安全的时代。在财富管理领域，律师的价值不是在诉讼过程中积淀起来的，而是在为客户进行财富安全优化的过程中逐渐显现的。

高明的医生治未病，优秀的律师防未险。安全是财富管理的永恒主题，也是财富管理服务的核心和宗旨。

关于财富传承的主要需求，招商银行与贝恩联合发布的《中国私人财富报告》及兴业银行与波士顿联合发布的《中国财富传承报告》的结论基本是一致的：第一，风险隔离；第二，基业有续；第三，家财稳固；第四，个性化传承。

关于个性化传承，这是财富管理的应有之义。没有哪一个产品或者服务是“批量”处理财富传承的。

如何做到个性化传承？是一套产品组合？是一组资产配置？是一份遗嘱？都不是。个性化传承是一套完整的逻辑和法律架构，是系统的解决方案，是可持续的、长久的跟踪服务。个性化传承要求专业化服务。

三、财富传承的金钥匙

财富传承，路，一直都在。

我们曾经梳理和总结过不下百种的财富传承手段和方法，包括但不限于身前赠与、遗嘱、遗赠、寿险保单、股东互保、公司章程规制、信托、保险金信托、家族基金会、有限合伙等等。

众里寻他，有这样几个方案和制度路径值得我们关注和使用。大家需要注意，我这里说的是“方案和制度”，而不是“产品”。

1、遗嘱：财富传承的最基本文件

国人忌谈死亡。我为一个客户规划传承方案，当一系列文件中出现遗嘱文本时，这位客户大呼“好恐怖啊”，但也仍然表示“没办法，我知道这是必须滴”。

其实财富传承我们时时在做，只是我们没有认识到或者不愿意和“死亡”关联而已。传承的危机与紧迫，观念的转变与成熟，人们更加关注身后事的安排，死亡管理也是一种财富管理。遗嘱逐渐成为财富传承最基本的手段与制度安排之一。

遗嘱看似简单，实则极其复杂。立遗嘱人的行为能力、意思表示、财产权属、遗嘱形式、遗嘱管理、遗嘱执行等等，都关涉到遗嘱传承的有效、价值和意义。

遗嘱规划，以下10项要点和需求必须严格掌握：

（1）标题清楚

（2）遗嘱唯一性或关联性声明

（3）遗嘱人状况声明

（4）处分权声明

（5）遗产的范围

（6）对遗产的分配

（7）遗嘱执行人的指定、替代和授权

（8）债权债务的处理方案

（9）尾部和附件

（10）遗嘱的管理与更新

这其中，遗嘱管理是很重要的一个方面。过往的案例数据显示，许多人做了很好的遗嘱安排，但后人不知道遗嘱在哪里；有的人忘记甚至不知道保险箱的密码；有的有多份遗嘱，但无法确定哪一份是最新的，也就无法确定哪一份有效；有的遗嘱仅有一份，却被相关利益人掌控，无法按遗嘱执行，甚至出现为毁灭遗嘱不惜烧掉房子的极端案例。

遗嘱是必需的，但仅仅靠遗嘱不能解决传承的所有问题。因为遗嘱常常受到法律的挑战和穿透。2014年中国基层法院遗产纠纷案例统计数据显示，遗产争议中25%是因为遗嘱不符合法律要件或者形式内容违法。

遗嘱的确认程序复杂且昂贵。大多数遗产纠纷及由此带来的财富缩水、隐私曝光以及亲人反目等不良后果均源自于继承人对遗嘱的司法挑战。所以，有周密财富管理规划的富人们通常并不单独使用遗嘱。

2、家族信托：财富传承的终极之道

目前，家族信托已经成为高净值人群高度关注和需要的财富传承制度。

世界上的各大豪门望族基本都是通过家族信托来规划财富传承。我们熟知的洛克菲勒家族，就是通过家族信托和家族基金会作为基础法律架构进行传承规划的，当然其背后是家族办公室作为核心顾问智囊和财富管家。

信托到底能给财富传承带来什么好处呢？

（1）家族信托可以隔离委托人以及家族成员的的财产风险。因为在法律性质上信托里的财产是和家族财产相互独立各自分开的，所以通过信托制度指定受益人，实现了风险隔离与财富传承。

（2）在信托架构中，解构了财产所有权、控制权、处分权与收益权相互独立的法律关系，从而使得财产不被集中控制在一个人手中，而是在委托人、信托机构以及受益人之间实现了权益重构，如此，信托就形成了一个制度结构。

（3）信托通过第三方的专业化管理，不仅实现财富保值增值，又能避免子孙后代无力掌控财产而挥霍败家，还可以避免投资管理不力造成财富缩水以及婚姻风险造成的财富变姓。当然，在国外的家族信托中还有税负递延的功能。凡此种种，都是财富传承当中最为核心的功能。

在国内，信托作为一个新兴且重要的财富传承方案，方兴未艾。

3、人寿保险：遗产安排的重要环节

人寿保险之财富传承功能绝对不可忽视。在财富管理解决方案中，保单是标配。标配仅仅是作为资产配置的产品标配，更是财富传承规划中法律性、制度性、结构性方案的标配。

（1）保单传承无需经过遗产权属确认，身故受益金法律性质明确，指定身故受益人法律权属清晰，财产处分可以提供实时现金，避免了争议和诉讼。

（2）保单传承不征收个人所得税，根据遗产税法草案的规定不征收遗产税。身故受益金独立于被保险人的债务，被保险人去世，保单的身故受益人不用偿还债务。这与遗产继承必须先偿还身故人债务的规定相比有着天然的法律优势。

（3）保单可以根据投保人、被保险人的意愿、客观情形的变化和不时变更的现实需求调整投保人和受益人，以解决教育、婚姻、养老等生命周期中的种种“新主张”，从而达到类信托的法律功能（此处类信托的法律功能指能够实现类似于信托的灵活属性，尤其是分配的灵活性，不包括财产独立性的属性—ChPBCLUB注）。

（4）保单身故受益金是现金分配，可以约定不同的受益人顺序和受益金的分配比例。财产分割简单、明确且灵活，这与不动产的继承形成鲜明对比。现实中太多的房产继承诉讼造成有判决无执行的困境，根本原因就在于要么被某一方占用、要么无法分割、要么无法货币化。

（5）保单规划可以对财产进行身前传承，且不丧失控制权。这与身前赠与相比有着明显的优势，因为通过保单的法律性制度性规划，既做到了提前分配财富，通过保单本身的法律逻辑功能实现了从容掌控，做到进退有度。

4、家族有限合伙制度

家族有限合伙制度是值得深度研究和充分运用的财富管理制度，我们注意到在国内已经有人在用这种制度规划婚姻中的财产与家庭和谐问题。

家族有限合伙制度，在家族传承当中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我们以沃尔顿家族为例。老沃尔顿（遗孀海伦）在家族有限合伙中担任GP（一般合伙人），掌控者绝对的控制权和话语权，五个子女则作为LP（有限合伙人）各自享有20%的财产权益，这些财产是老沃尔顿分配给子女的，通过科学的设计也不用支付巨额的财产税。

尽管子女享有财产权益，但没有管理决策权。这样，老一代通过家族有限合伙制度牢牢掌握财产的控制权，子女也不会因此产生谋私利、挥霍和纷争。

财富管理的重点不是财产的所有权，而是财产的控制权。这样，沃尔顿家族通过家族有限合伙制度掌控家族基金会和家族企业，拥有了财富的控制权、隔离了代际传承风险、实现了财富安全传承。

家族有限合伙制度在国内能否运用到财富传承之中，以及如何运用？这取决于我们财富管理师的综合能力和智慧了。

四、这些路径是万能的吗？

前面我们谈到了财富传承的风险与障碍，也谈到财富传承的多种方案方法路径，那么，是不是这些方案方法路径就能解决所有问题？显然不是。

随着一代企业家集体传承时代的到来，从单一的资产传承到企业传承已是必备思考，多数企业家已经从物质财富传承开始思考如何进行精神财富的传承。

传承物质财富需要做好财产安全保障，进行税务筹划和法律规划。

传承企业财富需要做好企业管理的传承，安排好接班，尤其是二代股权的传承安排。考虑到基业长青和子女传承家业的不确定，更要思考和准备职业经理人的培养和接续。

传承精神财富需要思考如何传承家风、如何设计家族治理和企业治理、如何平衡家族关系和企业关系、如何规划慈善、设计家族基金会和慈善信托，等等。

可见，财富传承是一套系统工程，需要综合规划。

五、财富传承是一门有温度的艺术

那么，怎么进行财富传承的综合规划呢？

1、对象

财富传承的目的是财富的善始善终，财富始于人终于人，因此财富传承规划首先关注的就是人。在规划要特别关注亲情、感情、价值观的调整以及人与人之间、人与财产之间法律关系的平衡。

2、时机

财富传承时机的选择决定财富传承的效率和成败。这需要考虑创一代的创富生命周期、二代的年龄禀赋和心智成熟程度、二代未来以及现在的婚姻家庭状况等等，没有早晚与否、快慢与否，只有合适与否，传承的时间点和时机尤为重要。

3、效率

财富传承之重要让人紧迫感顿生，财富传承之复杂让人望而却步。创业易守业难，财富传承不能再靠创业的激情与感性，更需要理性与智慧。财富传承是必选题，但不是个多选题。传承不当，晚年流浪。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安全、高效完成传承需要专业的财富管理师用心打造和用情呵护。

当前，理财顾问的转型、财富管理师的成长成为财富管理时代的迫切需求。

一个优秀的财富管理师，不仅需要完善的知识结构、精湛的服务技能，还需要有跨界的胸怀、链接资源的能力以及引领客户的格局和智慧，把财富管理师的价值真正赋予客户，成为客户值得托付的人生贵人。

但每个人的禀赋、时间、精力都是有边界的，在客户都纷纷自行学习和践行财富管理的时代，理财顾问和财富管理师的精准学习和专业资质的获得成为必需。